2013年1月30日 星期三

取暖





『語言是用來誤會的』,這句話是我常說的。
君不見,
江湖上,看不對眼時,常有人效法令狐沖,拔刀向前,砍殺將去。
議場上,兩人一言不和,大打出手。

『君子遠庖廚』也是這樣,
原出自《孟子,梁惠王章句上》。
說的是一種不忍殺生的心理狀態。
不料竟被歪批成一旦下了廚房,就不是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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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今天天氣陰,飄着細雨,氣溫驟然下降。
途經燒臘店,看到一群剛剛出爐的雞鴨鵝,
褂在竿兒上,冒著熱氣。
反觀路上行人,個個縮頭疾行,
相較之下,這些雞鴨鵝竟比我溫暖些。

原本想鐺半隻燒鵝祭五臟廟,
剎那間,『君子遠庖廚』衝上腦門,

算了 ..............
吃素麵去。




『老虎腳爪』



許多食物在時空環境變遷下,
不但外形走樣,味道偏差,
搞得連記憶也錯亂。
『老虎腳爪』便是其中一例。

今晚沒人管飯,晃當晃當回到昔日金外灘旁的回民市集,
看見賣烤肉串旁的桌上,還留有幾個『老虎腳爪』。
三元一個,買一個回飯店,
泡杯龍井,掰下一塊。
滿懷欣喜送入口中,
咀嚼後,有點悵然,
此時,顱內的結晶開始作怪,
記憶中的味道無法被口中的『老虎腳爪』所 blast ,

這時的我,有點慌恐,
腦中頓時蜂擁而出一堆生煎饅頭,
天啊!要到哪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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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腳爪』是上海早期的一種麵粉小食,取其形狀而名之。
它的由來有此一說:早期上海生煤球,早點攤賣完四大金剛(大餅、豆漿、油條、粢飯)後,店家便會封爐,好節約煤球。但是,烤大餅的爐子還有餘火,倘若直接封死『墩水』(微火煮水)還嫌浪費。於是,便將做大餅多餘的麵團摘成一小塊一小塊,先貼在爐膛裡,再封爐口。因為是餘溫烤餅,因此不能做的太大,一般只有玻璃杯蓋那麼大。也因為體積太小,不像大餅容易粘在爐壁上,所以師傅的五個手指就使命的往爐壁上黏,於是粘成了『老虎腳爪』的形狀。這餅便一直要烘到下午三、四點鐘。此時,店家才捨得重新開爐,生火放煤,準備傍晚賣晚點。現在不容易買到真正的『老虎腳爪』,只剩下一些回民在賣『饢餅』時,才順道做一下。已經不敷當年的外形。





『饢』



有些食物的外形,頗有共通處。
如果要歪批歷史,那可一發不可收拾。

意大利麵有一種 angel hair,
這跟中國的麵條、臺灣的麵線有差嗎?

話說:

馬可波羅當年返鄉時,偷偷拽了一把麵條回家,
路上風吹日曬,麵條變的堅硬無比。
一路顛簸,回到義大利後,依樣畫葫蘆,
寬水下麵,不料卻心急壞事。
又偷學隔壁家老王炒麵,
爐火不旺,無法翻炒,搞得四不像。
最後,麵沒煮熟還帶芯,外面糊哩粑唧的。
勉強吃一口,咦 ............
突然間腦中出現臭豆腐的味道,
順手投入數塊 blue cheese,

歪打正著,便成了義大利麵的祖師爺。
這是他在中原幹的壞事。


再則:

途經新疆,故計重施。
隨手幹了兩塊饢,往兜裡放。
經過昨天失敗的炒麵,
人疲體乏,想找東西果腹,
看到牆上衣服兜裡露出的饢,
便把昨天剩下的炒麵往上一擱,
投入火上,當麵包烤起來。
此時,餅香伴着醬香竄入馬兄的七竅中,
頓時了卻思念大元的念頭。
不料,馬爸正好返家,
聞到陣陣香味,劈頭就問,你在搞啥玩意?
此刻,馬兄正在劈柴,想烤剩下的一張饢。
由於剛返回意大利,腦筋還沒將中文轉成意大利文,
下意識回了馬爸一句:劈柴。
於是,饢填上餡料,在柴火上烤,便成為流行的 pizza。


馬爸、馬兄今晚不要向我托夢。
以上故事,如有雷同,純屬虛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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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饢』(ㄋㄤˊ;náng),源於波斯語,流行在阿拉伯半島、土耳其、中亞細亞各國。作法為用小麥或玉米磨粉製麵經烤製後的圓餅[pancake of wheat or corn flour],為維吾爾、哈薩克、柯爾克孜等族的主要食物之一。維吾爾族原先把饢稱為「艾買克」,直到伊斯蘭教傳入新疆後,才改叫饢。






狗奴才


以前罵人:『狗奴才』,
指的是狗的奴性,把人比喻為狗,
是罵人。

現在罵人:『狗奴才』,
指的是人的奴性,把狗比喻為人,
也是罵人。

以前罵『狗奴才』,是對人的汙辱,
現在罵『狗奴才』,是對狗的汙辱。

如今,君臣易位,豬羊變色。
時也,命也,運也,非我之所能也。


我累了 ................
 





— 在上海市福建中路

『不經一番寒澈骨,焉得梅花撲鼻香』



壬辰臘月,天氣陰冷,
腸枯思竭,去靜安寺找靈感。
途中刻意穿梭在南京西路旁的弄堂,
只覺一股清香,撲鼻而來
心中不禁愉悅起來。
原來兩旁的冬梅已經開花了。



生平第一次聞到梅花的香味,
香香甜甜的。
此時太陽驟然露臉,
一時寒意盡褪,
身上烘烘的, 心頭暖暖的。

終於懂了,也應了,
『不經一番寒澈骨,焉得梅花撲鼻香』
腳步不禁更輕快了!



 — 在上海市靜安別墅

『始作俑者』



仲尼曰:始作俑者,其無後乎!為其象人而用之也。
《孟子 梁惠王上》



對於這段文字的解釋有下列兩種版本,
一種是憤青,
開始作俑來殉葬的人,他會斷子絕孫。
因此,做紙紮的要小心,
擴大解釋的話,印製童男童女的也要注意。

另一種則是文青,
開始作俑的人,難道沒有後人了嗎?
不忍活人去死,以像人的俑代替活人來殉葬。
同樣,你忍心讓人民飢餓而死嗎?
因此,製作竹夫人的,咳.......

所以我說,語言是用來誤會的。
套句現在流行的話語:
仲尼!踹共!(作齜牙咧嘴青筋暴露狀)

今天看到這些俑,
唐代的營養好些,燕瘦環肥果然是真的。
仗打多了,人都變成紙片兒了!

只是心中仍有一事不明,
怎麼都是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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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作俑者』通常是用來比喻第一個做某種壞事或首開某種惡劣風氣之人。




東方明珠塔



浦東如春筍般的建築群中,
向來覺得『東方明珠塔』是個很礙眼的建築物。
應該說是她的顏色與造型,跟周遭很不融入。
很突兀,但辨識度極高。
因此就作為地標的功能而言,卻又不失其責。






今天整日天氣回暖,冬陽普照,
外灘上的人潮又多了起來,
避開人潮,沿著中山東一路緩緩而行,
看著路旁一幢幢建築,彷彿走在歷史的軌跡裡。
『外白渡橋』上,依舊是遊人如織,
心想,沿著黃浦路去探尋當年俄國人的足跡。

往浦東一瞅,
明珠塔如衛兵般,盡責地站立在黃浦江畔。
陽光照在下球體後,
紫色的光影,倒映在蘇州河上,甚是美麗。

原來,人的好惡可以被周遭的氛圍所影響,
不知當年設計者(江歡成)是如何決定用紫色來作為球體的外觀。


管他的,
阿Q一點,漂亮就好。




冬陽


夕陽,總是最殺記憶卡的,



傍晚外出覓食,巧遇人民廣場的餘暉。
冬日裡的太陽,在白晝的末了,
仍盡責地將天空渲染成金黃色。
很想效法夸父去追日,
無奈西藏中路的車多,南京西路的人雜,
算是一種藉口吧!

氣溫逐漸涼了,光線也漸漸暗了,
還是照原定計劃,
推開大門,

菜飯骨頭湯,外加一份獅子頭。
我這麼喊著!




— 在来福仕广场

今與昔


很多事情的改變都像是冷水煮青蛙,
聽多了,習慣了,大多會便宜行事。
甚至於會跳出來跟歷史抗衡。

這次來上海,不似前次那樣亢奮,
生活在當下,比前次更加了解這城市的脈動。
卻覺得許多東西都位移了,走味兒了。

九龍路


頭條糕,不糯了。
兩面黃,成廣炒麵。
蟹黃湯包,像破酥包。
蟹黃獅子頭,鮮味兒沒了。
四喜烤麩,竟然出現金針菇。
蔥油燜肉麵,蔥油味兒不見了。

松鼠黃魚被桂魚取代了。
臭豆腐被豪大雞排替代了。
四大金剛換成麥氏與肯氏早餐。
濃油赤醬褪色了後,沒人去計較本幫菜與海派菜的當口,
悄悄的,湘菜,川菜,東北菜,農家菜卻處處可見。
菜飯骨頭湯變成味千拉麵後,這城市便從裡到外被徹底更迭了。

趙家浜變大馬路,
董家渡成大堤防,
十六鋪為交通樞紐,
浦西一張床,被浦東一間房超越後,
夢花巷與文廟早就不敷記憶。
石庫門與弄堂敵不過公房後,
田子坊與新天地便成為鬼佬流連忘返的地方。
霞飛路易名後,淮海中路只剩下百貨天地,
佇在一旁的孫逸仙舊居與林公館,僅能望之興嘆。
思南公館與靜安別墅翻新後,
除了道路兩旁的法國梧桐外,剩下的只有小資氛圍罷了。
有誰還記得色戒中令人不寒而慄的『七十六號』,爾今安在否?

外白渡橋


記憶成歷史,傳統成禮數,
習俗成負擔,文化成重點。
可悲的,
這些可以用來考評社會變革的指標,
也可用來作為分辨城市整體進步與否。

無怪乎『舌尖上的中國』推出後,有這樣大的迴響,
感嘆的不只是菜餚的繽紛,
貪婪的不僅是味覺的豐富,
不捨的是那記憶中的故事,
心疼的是那薪傳裡的過往。

當『大江大海』自胸口流過後,
被溫暖的是什麼?記憶罷了!
這能量足以將藏在心底的月光寶盒重新開啓。

在『呼蘭河畔』『想我眷村的兄弟們』,
無他,心有慼慼焉而已!